“义父,乐清明白您的意思了。”她今日实在太累,已经没有耐心站在这听他的虚情假意。

沈从则一听,身子前倾,看着她不确信问道:“你...明白了?”

乐清颔首:“我愿意入公府,只是公大人未必对我有意。”

话落,沈从则脸上就笑开了嘴:“好,好好好,不枉为父栽培你多年。”接着他又补充:“这事不急,你慢慢来。只是切记,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乐清心中翻了个白眼,惨白的面上还是温顺着:“义父为我思虑了这么多,我合该孝敬您。”说着她便脚下虚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可是累了?”沈从则从书桌前站起来,走至乐清身旁。

乐清捏着手帕点头虚弱道:“今日在官道上犯了心悸,是有些累了。”

近距离见到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和苍白的唇色,沈从则面上又升起肃然一片:“今日不是你的错,为父定会好好说说雅儿,叫她以后不许再为难你。”

乐清听着未再言语,沈从则见她羸弱,立刻温和道:“快回去歇着吧。来人,把侍女叫过来,送姑娘回屋。”

环薇扶着乐清回到南苑后,乐清便关上房门倒下歇息了,她自小体弱,今日连番突发的状况让她累得连复盘的精力都没有。

她瘫倒在床,瞬时进入了梦乡。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她脸上涂抹着凉凉的东西,她哼唧了几声便又睡了过去。

长夜凄凄,饶是如今初春时节,入夜后还是有些许凉意。

公坚礼晚间回到府宅后,便扎进书房直到夜幕已深都没有出来。

期间竹砚跑到厨房盛了些饭菜过来放在书房内,也不见他停下来用一口。

窗外的杏花树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公坚礼批注完最后一道文书,放下笔,这才端起桌旁的参汤喝了一口。参汤早已冷却,入口只剩下闷苦的口感,他却眉心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

书门外守着的竹砚动了动耳朵,听见房内搁碗的声音,便知自家主子才处理好今日的公文。

尽管主子班师回朝后圣上封他为太子太保,但是大理寺少卿和兵部固远镖旗大将军的职位还是并兼的。

因此,朝堂上没人敢认为主子这个太保只是徒有荣誉的闲职,固这也是没人称他太保大人,而是都唤他公大人的原因。

朝中事务繁多,主子又身兼三职,因而空闲休息的时候少之甚少。今日赴宴算是特例了。

竹砚庆幸,要不是自己从小强身健体,勤学苦练了一副经得住折腾的身躯。哪里有资格陪着主子一起熬。

自听见屋内搁碗后便没了动静,竹砚心知今晚又是一个无眠夜。他抬臂活动了一下筋骨,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手臂刚放下,便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面容娇艳的女子走到书房门前瞥了竹砚一眼,竹砚红着耳根目视前方未言一语。

房门被女子敲响了三下,不过一会儿便听屋内传出一声“进”。槐贞轻轻推开房门,迈着碎步走入房中。

“槐贞见过主子。”女子俯身行礼,她的声音不似乐清的轻柔温顺,带着一丝勾人的娇媚。

公坚礼看着手里的书并未抬眼,面上凛若冰霜。

槐贞感受到他的情绪,眼下一慌便跪倒在地:“主子今日遇险是属下通禀有误,槐贞自愿领罪。”

公坚礼神色未变:“证据收集得如何?”冰冷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

槐贞没有起身,正色回道:“尽数收集完整,晚间已送到魏大人手中。”

听她汇报完,公坚礼翻了一页书:“自领二十鞭,下不为例。”

“是。”槐贞脸色一白,却没有半点不服气,认下惩罚便起身出了屋。

站在门外的竹砚自然也听到了公坚礼的发令,他转头看着走出来的槐贞,张口刚要说话,便听屋内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徇私之人与她同罪。”

竹砚听后立马闭上嘴,一言不发的领着槐贞走到隔壁的偏房。

听着偏房里传来鞭打声,响亮且干脆,二十鞭打完,公坚礼已经换了一本书。

又过了良久,竹砚从屋外走进书房,躬身对他道:“主子,打完了。”

公坚礼放下书籍,抬眼看着他,双眸深沉:“人走了?”

竹砚颔首:“走了。”

“你眼里如今恐怕是没有我这个主子了。”公坚礼语气平缓,却让竹砚听得心里发毛。

他直直跪在地上,不敢与他对视:“主子,槐贞前些日子中过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属下......”

“所以你便替她受刑。”公坚礼盯着他。

竹砚双手收紧,面色惨白,额头滴下汗来:“属下心甘情愿。”

“她可会感激你?”来自灵魂的拷问从公坚礼口中说出。

竹砚抿着嘴跪在原地沉默半响才回道:“属下不悔。”

听他如此心境,公坚礼气笑了,口吻寒冽:“既然你如此爱替人受刑,从今日起,罚你每隔三日自罚十鞭。”

公府里的鞭刑不比大理寺牢狱里的轻松,皮鞭上有密密麻麻的倒刺,一鞭下去不仅痛,还会扯伤皮肉。没有武力的普通人最多只能撑十鞭。每隔三日受十鞭,必定是伤口未结疤就又受刑。

即便竹砚皮糙肉厚,恐也受不住一月。可他听见惩罚后,脸上并无半点犹豫:“是,属下遵命。”

公坚礼不再看他的倔强模样,敛目揉了揉眉心:“滚下去,回屋把你身上的味道处理干净。”

竹砚起身出房时,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因背上的疼痛哼出声来。甚至在他方才进屋前,还在身上裹了两层厚厚的布带,为的就是不让身上的血渗出一滴在书房里。

公坚礼不怕见血,他也曾在战场浴血厮杀战过。朝堂上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有两年的从战经验,能打胜仗完全是靠运气。殊不知他自小便生活在嗜血夺命的环境里。往日里不喜见血,更不喜闻到一丝血腥味。

待竹砚退下后,公坚里走至窗边,望着轮月下的杏花树,思绪飘到了晚间马车内的情形。

黑衣人来袭时,沈乐清口中喊出的“小心”二字听起来很熟悉。不禁让他当时想起前几日做的梦。

在那个梦中,有位青衫枣衣的女子回眸看着他,水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慌。而那女子的面容竟与沈乐清如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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