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喊话的人正坐在车头,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衣着扮相像个随从。

那辆马车停在离乐清这边五米外的距离,余叔急急走上前朝那辆马车躬身自报了家门。

那随从听完立马从车头跳下来笑道:“原来是泰安伯爵府的贵驾,没有惊扰到姑娘吧?”

说着他又侧身朝乐清这边拱手行了一礼。

他言语间恭敬有礼,但神情举止不卑不吭,没有一点普通家奴的贱性。

乐清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随从的身形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浮现出生死之夜见到公坚礼的情形。没错,他那时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里,其中那个搬椅子的与现在这个随从长得一模一样。

没想到自己还没入宴,就遇见了今日的目标,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乐清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无碍,只是马车轮轴松了,需要停下来修缮一下,这才挡了贵驾的路。”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挪眼瞧着紫檀马车紧闭的木门,如何才能与他搭上话呢?

那随从听完便转身与车内的人禀明情况去了。

知道随从打开车门进去了,乐清却伸长了脖子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她总不能现在就走下去直接朝对面敲门吧,太过唐突。

余叔走回来与乐清提议把马车挪一挪,让他们先过去。见她同意后便上车开始驱赶马匹。

不成想他这一挪,路是腾出来了,右边的车轮却陷进了道边的槽坑里。

马车突然倾斜一歪,乐清身形不稳差点栽倒在环薇身上,她还未惊,环薇就先惊叫了一声。

乐清眼下一沉,这个余叔是打定主意要阻拦她去赴宴了。

竹砚从车里出来时就看见伯爵府的马车已经挪出了位置,只是一个车轮陷进了槽坑里。这下就算是轮轴修好了,马车也没法继续行驶,怎么也得三四个人才能把车轮抬出来。

他惊讶的微张了嘴,但也没说什么。自家主子方才只吩咐让他们挪个道,也没说要帮忙。

竹砚道了一声谢,便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头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与伯爵府这边经过时,他正想告知里面的人自己到了别苑会叫人来帮忙。

话还没说出口,便见伯爵府马车里的女子从里面弯身走了出来。

“小哥,等等。”

那女子生得极美,虽然只梳着普通的云髻,头饰衣裳都不算华丽,但是那张脸,绝对是竹砚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被她这一唤,竹砚便鬼使神差的拉紧了缰绳。

乐清不顾余叔和环薇诧异的眼光,淡定的走到隔壁马车旁欠身道:“小女名唤沈乐清,是泰安伯的义女。今日是去香山别苑赴皇后娘娘的踏春宴。”

“想必贵驾也是同去赴宴的,我家马车恐是赶不及时辰了,不知贵驾能否搭小女一程?”

车外软软糯糯的女声清晰的传进车内,车里的人眉心动了动。

“姑娘,我家大人不喜与人......”

“前方何人堵了道!”

竹砚正想拒绝沈乐清,没成想突的听到后方有人唤来,这台词听着还有点熟。

几个人转头望过去,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停在后面,那马车的车头挂着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梁”字。

是梁国公府的马车,那里面坐的是梁国公府的独子梁行之。

梁府马车旁除了有一个车夫还跟着几个随从,马车一停,便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神清气朗的男子。

梁行之一推开车门就与乐清来了个四目相对,他诧异道:“乐清妹妹?”

乐清之前在宁远书院听学时就认得梁行之。就在他唤她时,乐清便眼睁睁的看着公坚礼的马车从自己身前行驶而过了。

哎,再找机会吧。

乐清与梁行之道明情况后,梁行之大手一挥,公府的几个随从就手脚麻利的把伯爵府的马车抬了出来,又迅速修好了轮轴。

在他的帮助下,乐清才赶在开宴前准时到达了香山别苑,不过他俩也比大多数人晚了些。到了别苑门口,已经见不到其他前来赴宴的身影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别苑里里外外已经布好了防卫,规定一人只能带一名侍女或随从入宴。待查验完身份后,宫里的内侍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大恒国民风还算开放,举办宴会大多都是男女同席。

香山别苑占据了大半个山头,今日艳阳高照,没走一会梁行之就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乐清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心悸的毛病可好些了?”

“好些了,小公爷最近可好?”乐清盈盈笑道。

虽然前世与他的交际只停留在了书院。但这位小公爷在一年后可是做了一件惊动整个京都的事。

想起那件事,至今都让乐清心生佩服,现在与他说起话来就没什么男女有别的负担了。

梁行之嘴角一撇:“哎,我不好~我那个爹天天逼着我定亲,烦都烦死了。”

“欸,乐清妹妹,你还未婚配吧?你性子好,应该不会管人,不如~我俩搭个伴儿,合得来就过,合不来等我分了家产就合离,到时候也分你一份。省得听那个老头逼我。”

他这话一说完,便听走在前头的内侍埋头咳了几声。

“公子,小的求求您可别乱说话了,这里是香山别院。”梁行之身后的随从苦兮兮的提醒他。

梁行之回头瞪了他一眼:“哼~”

乐清捂嘴笑了笑,侧头低声与他说:“小公爷,我支持你。不过你的缘分可不是我,兴许过不久你就遇见了。”

梁行之听完收了折扇对她拱手笑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与他闲聊着又走了一会就到了设宴的湖边,虽是男女同席,但也是分开坐,进入宴会后乐清便与他分开了。

内侍带着她从帏帐后面绕道走到了伯爵府的位置落座,她的位置自然是挨着沈云雅的。

沈云雅见她出现,白了一眼便转头去和另一边的宋云曦说话了。

宋云曦则是偏头对乐清颔首浅浅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乐清也回以一笑。

春日的阳光柔和温暖,湖边微风一吹,带起阵阵花香。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太多了,皇后未来之前,大家都赶着互相认识套近乎。

乐清喝着清茶,眼神在场中晃了好几圈都没见到半点公坚礼的影子。

到底去哪了?

环薇是个闲不住的,站了没一会就与乐清说要同翠荷出去逛一逛。乐清嘱咐她别跑太远,别苑里戒备森严,要小心些。

见着两个侍女走远的背影,乐清心想若是公坚礼再不出现,她一会也出去找找,不能坐以待毙。

午时一到,皇后与太子就踩着点出现了。这两人一出现,整个席面就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开着金口芸芸一番后,宴会正式开席。

许是宴会设在郊外,食材运输制作比较麻烦,所以上的都是些烤肉和瓜果。

说好了是踏春宴,那便就是个惬意的宴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吃着烤肉喝着酒,便有人开始大胆表现起来。

曲水流觞飞花令,席面上玩得很尽兴,惹的皇后娘娘笑意满满。

眼看飞花令就快传到自己跟前了,乐清趁大家都还没注意到自己,便转身离开了席面。

她离开席面后便在香山里逛起来。香山顾名思义,随处可见奇花异草,整个山头香气凝人,抬头就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湛蓝。

可眼下乐清却没有心思去赏美景。她埋头想着,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随从明明就是公坚礼身边的人,为何席面上却不见他。

难道他并没有来?想到这里,乐清就有些失落了。

“上钩了,上钩了主子。”

一道男声响起,乐清循声而望,便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湖泊旁的另一块空地上。

而刚才叫唤的人正是公坚礼身边的随从。

乐清定睛一看,那随从正从湖里钓了一条鱼上来,他举着那条鱼朝湖边亭子里的人兴奋喊道:“主子,我钓着了。”

公坚礼正坐在亭中与自己对弈,听见竹砚的声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棋盘上白子稳扎稳打步步为赢,反观黑子剑走偏锋,气势上看起来有优势,实则却毫无胜算。

就在他举子不前时,一只纤细莹白的手拿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局上,黑子起死回生,此局胜负已定。

乐清嘴角一扬,眼中亮丽如星:“兵贵神速。”

公坚礼抬眸看着身前出现的人,微风拂过,清甜的花香飘溢而来,女子头上的银蝶翩翩展翅,她粉面如花,盈动的双眸顾盼生辉。

乐清与那双墨染深邃的眸子相对后,心里就漏了一拍。

好冷,这个人的眼里有一柄剑,能刺到人的心里。

即便这样,她也不能退。

“小女沈乐清,见过公大人,一时手痒搅了大人的棋局,还望见谅。”乐清低头向他作了一礼。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冰冷气息,乐清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

半响后,她才听到低沉磁稳的声音响起:“你认得我。”询问的话语,肯定的语气。

乐清松了一口气,站直后却再也不敢挪眼看他的眼睛,只好垂目微笑道:“小女曾在京都的街上遥遥见过大人,那时有人同我说您就是公大人。”

“什么时候?”

“去年初秋。”

“哪条街?”

“雀安街。”

“什么时辰?”

乐清掐紧了手指,她估摸着若问对方是何人,万一公坚礼不搭理她岂不尴尬。索性就胡乱编造一下,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紧。

“具体时辰...我有些记不清了。”

雀安街是皇城外唯一的大道,我就不信你平日进出皇宫没走过那条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面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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