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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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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送点东西,比如吃的什么给他吗?”

  “他病得不轻,送什么吃的呢?主要是要请高明的医生给他治病。”

  家霆心里难受,只好说:“我立刻设法请燕东山去看病。明天什么时候让他去呢?”

  “明天下午三点你来我处。我们商量后让人陪他去。你要知道,我正在设法弄一种美国的新药。这种新药叫盘尼西林,很难弄到,但能救命!”末了又叮嘱孩子似的说:“你还是穿我送你的那种空军服来,好吗?我爱看你穿那种衣裳!”

  话说到头了。家霆答应后,同陈玛荔告别,挂上了电话,马上又打电话给燕寅儿。燕寅儿在家,家霆把同陈玛荔联系的情况讲了。寅儿爽快地说:“哥哥的事,我负责找他,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这样吧!明天你三点同陈玛荔谈后,打电话给我,再约定时间,让哥哥去探望冯经理给他治病。”

  事情这么定了。家霆回到家里把全部情况讲了。童霜威听说冯村在囚禁中病重,心里不快,背着手来回踱步。半晌,去菜橱中拿酒瓶。那是一瓶封着头的泸州大曲,还是刚由江津回重庆时冯村送来的。童霜威平时不喝酒,战前在南京时只是偶然伤风感冒或心情特殊时喝点英国的三星斧头白兰地。但今夜,却打开了酒瓶,倒了些酒,独自闷闷喝将起来,长叹着说:“只怪我处境寂寥,人事萧索,眼见冯村身陷囹圄,却无从援手。人情冷热,世态炎凉,我心里太清楚了。来重庆这些日子,来看望我的人不是没有,但不太多,而且大人物亲自来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我为冯村跑了不少人家,一点效果也不见。‘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人非草木,怎能无动于衷?”说毕,怆然泪下,“我也不能老是独自坐在家里写书了!我要自己主动些了!我要选择主动!你懂吗?”家霆也感痛心,说:“忠华舅舅去年在成都同我们分手时说过:

  ‘到目的地,定会看到许多痛心事,但也要看到希望在前。战争使腐朽的东西更腐朽,也引发刺激了新的生机,能看到这点,就不会消极悲观。’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他将爸爸劝慰了一番,觉察到爸爸刚才讲的话的分量,爸爸讲的绝对不是醉话。后来,他让爸爸睡了,自己寂寞无聊地坐在灯下。这时,雨又潺潺下开了。院子里草丛、墙缝中有秋虫哀鸣合唱。他想着冯村,想着欧阳素心……想到了遥远的南京潇湘路夜雨时风扫柳树枝的瑟瑟声,想起了上海环龙路,那幢华丽的攀满碧绿爬山虎藤萝和翠叶的花园洋房楼上画室里那幅奇妙的《山在虚无缥缈问》的油画。……他想唱歌,唱那只在江津得胜坝国立中学里学会的歌。歌词是:

  我走遍茫茫的天涯路,我望断遥远的云和树,多少的往事堪重数。  

  你呀,你在何处?……

  这歌,无论歌词还是曲调,都能抒发他此时的感情与忧伤,能表达他的心境与思念。但是,他不能高声唱也没有唱。他就这样木然地坐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中午,出了明亮的太阳。下午三点钟,童家霆穿了丝光咔叽空军服又是一分不差地准时到了陈玛荔带点豪华气派的客厅里。

  陈玛荔装束娴雅,穿的就是客厅里她那幅全身大油画上的衣服,神采风韵非同一般。客厅里有了她栩栩如生的全身巨幅画像,又有了她活生生的本人存在,变得明亮、辉煌,气氛活跃而神秘。她看到家霆时,高兴地笑了,说:“Adonis,你真准时,守时的人必定有信义。”又赞赏地说:“你穿这套衣服太妙了!使我想起许多往事!”她站起来马上拎起手提皮夹,说:“走!这里等一会儿有人要来,我不想见!我们去慈云寺谈,那儿幽静。车子在外面等着。”蓝色轿车的司机对陈玛荔十分恭敬。开了车门,让陈玛荔和家霆上车。他好像事先已经知道要到慈云寺,没听到陈玛荔吩咐,已驱车飞也似的向储奇门摆渡处进发了。

  她搽的香水,香得使人昏晕。家霆还不知道慈云寺是什么地方,只估计是处名胜。一路上,有司机在,他觉得冯村的事不便谈,沉默着,听陈玛荔介绍慈云寺。

  陈玛荔说:“慈云寺在南岸玄坛庙的狮子山上,听说是唐朝开始建造的。清朝乾隆年间又重建。依山傍岩,西临长江,风景极好。我以前听蒋夫人说她去过,印象不错。闻名已久,所以今天特地去看看。”

  家霆问:“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吗?”

  她说:“听说,寺殿正中,有一尊玉佛,重三千多斤,是我国现有的最大玉佛之一,当初是从缅甸迎来的。寺内荷花池畔有一株叶树繁茂的菩提树,据说全四川仅此一株。菩提树佛经上称之为‘圣树’,你过去见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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