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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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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霜威叹息说:“唉,木已成舟了。你们学校复课了!邵化、鲁冬寒由李思钧陪着来过一回,算是给我一个面子,说中毒的事上边很重视,不能不秉公处理,有嫌疑的学生总得调查清楚,不然不好交代。又说校有校规,为了整肃校纪,不能不开除你,希望我能谅解。反正是要我默认就是了!”

  家霆体内升腾起一股炽热得能熔化一切的愤怒烈焰,他高昂着头,仍掩饰不住内心深处那种沉重的孤独和锥刺的痛楚。突然流下泪来,而且潸潸满面了,说:“我恨这些坏蛋!我要永远恨下去!”但又冷静下来了,问:“爸爸,施永桂不知怎么了?”

  在童霜威那憔悴和带着不快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说:“我知道你同施永桂好。你被捕后,他来过两次,一次是为窦平、靳小翰被捕的事求我援救;后一次来时留了张纸条给你,说第二天要去重庆,但第二天去重庆的那只船,在小南海触礁沉没了!”

  “啊!”家霆好像当头被猛击了一棍。  

  “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会有这么巧的事!”童霜威说,“我特地把报纸留着给你看的呢,川江水险,小南海那地方常有船出事。但怎么偏偏施永桂坐了这条船?唉!”童霜威去书架一L将一张放在那里的《中央日报》拿来递给家霆。

  家霆含着泪将报纸打开,上边一条花边新闻,重霜威用毛笔打了个黑框框,新闻写的是:

  【本报最后消息】 昨日由江津驶渝之“民渝”轮,于上午十一时驶抵小南海险区时,因轮机陈旧,过滩时用力过骤,不胜水力,损坏后于江心触礁,不幸翻覆沉没,船上乘客近三百人,在激流中大半丧生。水性娴熟者有十数人免遭没顶外,迄至今日凌晨本报截稿时止,已捞起尸首八十余具。

  像一声惊雷,炸得他头昏眼花,家霆呜咽起来,说:“爸爸,施永桂留的纸条呢?”

  “啊,你看,人老了,心情不好,就这样丢三忘四的。我刚才说要拿给你的,一转眼又忘了。”童霜威去房里写字桌抽屉里,找出一张折着的纸条递给家霆,说:“这我看了,好像他是和你的一个老师一起走的。”

  家霆没有就回答,急忙接过纸条一看,确是“老大哥”的字,写的是:

  家霆:相信你是会出来的!校中情况你出来后当会了解。由于有要事,我随星师明晨即乘民渝轮赴渝。未能握别,十分遗憾,后会有期!

  永桂留条

  啊!家霆又目瞪口呆了。沉没的船上不但有施永桂,还有章星老师呢!可是他们都没有好水性,在川江湍急凶险的激流中是难以逃生的。这么说,难道就真的永别了?

  “那个‘星师’是谁?”童霜威问。  

  家霆忍着悲痛回答:“一个非常好的老师,教国文的!”他头脑里翻来覆去地想:从永桂的信上看,他一定是随章星老师匆匆转移了。很可能是窦平、小翰都被捕了,怕被牵连;也可能是察觉到邵化和鲁冬寒之流要下毒手。从永桂的留条上看,他说“后会有期”,就是说明他们走了,并非三两天就会回来的。那么,他们足属于转移则绝无问题了。再说,那封从白胡子犯人手里得来的信,章星老师也一定是立即要转上去的吧?她去为了这,也是可能的。章星老师和“老大哥”竞这么不幸!小南海的礁石,你为什么这样残忍?川江的湍流,你为什么这样无情?想起章星老师和“老大哥”死于非命,身上带着秘密,家霆泪水再次湿了脸颊。

  唉,唉!丢下了我,我怎么办?

  那天,章星老师谈话时的情景犹在眼前,但,现在烟尘消殒,泥泞荆棘,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了!你们离开了我,学校开除了我,我怎么办?他爆发似的大哭起来。

  童霜威似乎能了解儿子的悲戚,其实也不了解儿子为什么这样痛心疾首。他对儿子内心深处埋藏的秘密知道得太少了,喟叹地安慰着说:“乱世人命不值钱,这川江上翻船死人的事常常发生。家霆,事已如此,不要难过了。古人诗云:‘尝恨知音千古稀,那堪大子九泉归’①,但人生赋命有厚薄,天地无穷,人生难卜,强求不得的。”

  ①唐钱起《哭曹钧》诗。

  家霆沉默着,没有回答。爸爸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的痛苦只有靠他自己克服,别人无法帮助。逝去的事,像一个残破飘零的梦。

  “呜!——”汽笛呜叫,电厂在九点半钟的时候要停电,这是在警告用户快点蜡烛或者油灯。

  这一夜,父子一同睡在童霜威卧室的大床上,二人抵足共眠,谈到夜深。当童霜威打起鼾声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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