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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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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丁钩儿轻展猿臂,紧紧搂住女司机的腰。同时,他动作纯熟地把嘴巴堵在了她的嘴上。女司机摆动着脑袋想脱离他的嘴,他的脑袋随着她的脑袋摆动使她的挣扎劳而无功。在摆动的过程中,他把女司机厚墩墩的双唇全部吸到自己的嘴里。她呜呜噜噜地骂着:他妈的!你妈的,这些他妈的你妈的一无泄露地射到了丁钩儿的口腔里,被他的舌头、牙床和喉管之类组织吸收。根据经验,丁钩儿猜想这种挣扎很快就会结束,她很快就会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小肚子发热,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躺在自己的怀里。女人都这样。但事实很快地证明,他犯了把一般与个别相混淆的错误。女司机并没被他嘴巴里施放出的麻醉放倒,她的挣扎反抗并不因嘴巴被钳住而减弱,反而愈来愈激烈,愈来愈疯狂。她用手抓丁钩儿的背,用脚端丁钩儿的腿,用膝盖顶丁钩儿的肚子。她的小肚子像燃烧的火炭一样灼人,她嘴巴里的味道像烈酒一样醉人,丁钩儿兴奋异常,宁愿皮肉受苦,也不愿把嘴巴撤下来。他甚至伸出舌头,试图撬开她紧咬的牙关。丁钩儿吃亏就在这时。

    他想不到她的牙齿狡猾地启开是一个阴谋,竟然迫不及待地把舌头伸到她的嘴里去。女司机把上下牙咯噔一错,侦察员发出了一声哀鸣。一阵尖利的疼痛由舌尖迅速传遍全身,丁钩儿的双臂疾速地从女司机腰际跳开。他闪到一边,感到满嘴都是腥甜味儿,一股热辣辣的液体盈满了嘴。他捂住嘴巴,心中暗暗叫苦。坏了,他悲哀地想,舌头被咬掉了。在侦察员的风流史上,这是一次惨痛的失败。他妈的,这个婊子养的!他心中暗骂着,一低头,吐出一口鲜血。天上星光灿烂,地上模模糊糊,他确凿地知道自己吐出了一口鲜血,但却看不到鲜血的颜色。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舌头,用牙齿和上唇轻轻地试探着,发现舌头基本完好,只是似乎在舌尖上,有一个黄豆大的窟窿,血就是从那里涌出。

    舌头没被咬掉,丁钩儿减轻了许多思想负担。这一吻付出的代价相当沉重,丁钩儿心中十分懊恼。他想教训一下她,但心中烦乱,不知如何动手。

    她与他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他清晰地听到她沉重的呼吸,着衣单薄的上体感受到了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热量。她昂着头,瞪着眼,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虎头扳手。借着愈来愈明亮的星光,他看清了那张因生气而显得格外生动的面孔。她的脸上有许多顽皮孩子的神情。他不由地苦笑一声,含含糊糊地说:

    "好快的牙齿。"

    她呼呼哧哧地喘着气,说:"我还没敢用劲咬呢!我的牙能咬断十号钢丝。"

    侦察员的心情因为与她对话而骤然好转,舌上的痛苦变得麻木迟钝。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她警惕地跳开,高举着扳手,喊道:"你敢,你敢动我就打死你。"

    他缩回手,说:

    "姑奶奶,我不敢动你,绝对不敢。咱俩讲和好不好?"

    她放下扳手,气哼哼地命令:

    "往水箱里灌水!"

    夜气渐渐深重,丁钩儿感到肩背冰凉。他顺从地提起水桶往水箱里灌水,发动机散出来的热量包围着他,使他感到温暖。水流进水箱时发出咕咕嘟嘟的响声,好像一位渴极了的牛在饮水。流星划过银河,虫鸣声四起,远处传来海水冲涮滩涂的哗哗声。

    坐进驾驶楼后,他看着前方酒国市区辉煌的灯火,突然感到自己孤孤单单,好像一只失群的羔羊。

    坐在女司机家舒适的沙发上,丁钩儿心醉神迷。此时他身上那些散发着汗臭和酒臭的衣服已经被抛弃在阳台上,对着浩渺的夜空继续散发它们的气味,一件宽大、松软、温暖的睡袍包裹着他的肉体。他那柄小巧玲戏的手枪连同几十粒嵌在弹夹里的子弹躺在茶几上,枪身闪烁着蓝幽幽的光芒,子弹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他仰在沙发上,眯缝着眼睛,倾听着澡堂中哗哗的水声,想象着莲蓬头里喷出的热水从女司机肩膀上、乳房上缓缓流下的情景。舌头被咬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梦境。他爬上驾驶楼后再也没有说话,女司机也没说话。他认真地、机械地听着发动机均匀地隆隆声、车轮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汽车风驰电掣,酒国扑面而来。红灯,绿灯。左拐,右拐。车从旁门驶入酒国酿造大学,停在煤场上。她下车他跟着下车。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事情虽然荒唐,但显得非常自然,他像她的丈夫、或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一样,堂堂正正地走进了她的家门。现在他的肠胃愉快地消化着她烹调出来的可口饭菜,坐在她的沙发上,呷着她的葡萄酒,欣赏着她布置得舒适华丽的房间,等待着她从澡堂中出来。

    舌头上的伤口阵发性的刺痛偶尔唤醒他的警惕,也许这是个更大的阴谋,这个明显地生活过男人的房子里也许突然会冒出一个凶猛的男人——即使冒出两个男人,我也决不离开。他喝干了那杯爽利的葡萄酒,让自己沉浸在柔情蜜意中。

    她披着一件米黄色的浴衣,趿拉着一双红色塑料坡跟拖鞋,从洗澡间走出来。这家伙走得风流佻(亻达),屁股一蹿又一蹿地,好像在跳舞。地板"咯咯"地响。金黄的灯光照耀着她。她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脑袋圆圆,如同葫芦头。葫芦头闪着光,漂浮在浴衣与灯光造成的黄色暖流中。"一手抓繁荣,一手抓扫黄"!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个流行的口号。她叉着腿在他面前站着,浴衣带子系着很松的活扣。雪白的大腿上有块黑色的胎记,宛若一只警惕的眼睛。半个胸脯也很白。胸脯上那两砣肉很大。丁钩儿眯缝着眼睛,不动手、只欣赏。他只要一抬手,拉开那在脐间的浴衣带子,女司机便会襟怀坦荡。她不像个女司机。她像个贵妇人。侦察员研究过房子和房子里的摆设,知道她的丈夫不是盏省油的灯。他又点了一支烟,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研究圈套上的食物一样。

    女司机愠恼地说:

    "光看不动,算什么共产党员!"

    丁钩儿说:

    "地下党对付女特务都用这种方式。"

    "真的?"

    "在电影里。"

    "你是演员?"

    "学着演。"

    她轻轻地解开衣带,双臂一振,浴衣滑落在脚下。亭亭玉立!侦察员立刻想到一个形容词。

    她用手托着乳房说:"怎么样?"

    侦察员说:

    "不错。"

    "下一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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