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虽住在深宫中,但她却不是帝后所出。当今圣上是她的伯父,她是先太子的女儿。

当年圣上屠戮太子府,杀光她的父兄时,她还只是一个幼童。而如今,十多年过去,她也早由当年的幼童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女郎。

夺嫡之争素来残酷血腥,今圣当年是下了狠决心,是要对先太子府赶尽杀绝的。也只因婉柔是一介女流,且又有静华长公主亲去跪在御前求情,婉柔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年幼无知时什么都不知,但一日日长大,耳边也渐会听到些闲言碎语。婉柔聪明又敏感,知道得多了,她也就渐渐变得寡言安静。甚至到后来,她都不太愿意出门,就只关自己在自己寝殿里。

或是看书,或是学琴棋书画,她总有的是法子消磨时间。

渐渐不再知道什么是快乐,也就只有魏珩这个表兄过来看她时,她才会露出点久违的笑容来。

但女大要避父,何况是表兄。所以两人都大了后,见面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魏珩知道母亲的意思,但他对婉柔只有兄妹之情。婉柔如今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段时间他也一心在为婉柔物色夫婿。

婉柔性子敏感,童年不幸,而且还身份特殊。那些正如日中天的权贵世家,不是她的好去处。

魏珩想为她寻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最好男方父母双亡,没有双亲。这样她嫁过去后,也不必受婆母的磋磨。若夫君再有才气,他们二人必能琴瑟和鸣。

但是这样的人,其实挺难得的,并不多见。

魏珩心里有自己的筹谋和打算,但他也知道母亲的执念。所以,这会儿既然是谈不妥的,他也就没有谈此事。

只说:“婉柔如今也大了,她又居深宫之中,儿子再出入她的寝殿必然是不好。”又道,“倒是母亲……母亲才该多去陪陪她。”

自十多年前那事之后,长公主便深居简出,念起佛吃起斋来。除了每年的年节日会进宫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外,其余时间她都是不出门的。

便是心中担心婉柔,她也只是委托儿子帮她照拂着。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长公主无奈,但话头一转,又提醒,“要是她能名正言顺住到咱们家来就好了,日后不但你可护她在羽翼之下,她也可日日与我为伴。这样,她就再也不会被欺负。”

魏珩知道母亲的暗示,但他却充耳不闻。

只起身告辞说:“母亲安歇,儿子改日再来探望。”

说完转身就走,长公主却冲着他倏然急急远去的背影道:“我看那颜氏是黏上你,打发不走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在意这个颜氏的。但珩儿,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能娶婉柔为妻,就凭婉柔那善良又单纯的性子,她势必不会为难颜氏。”

“你若听魏家人的话,娶一个他们安排的人。那人但凡强势些,眼里就根本容不得颜氏这粒沙子。所以为了颜氏,也为了婉柔,你该好好考虑考虑母亲的建议。”

魏珩有一瞬沉默,然后才回过身来问:“母亲今日叫颜氏过来,就是为了劝她离开的?”

长公主也沉默,但她面色却未有异样。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说:“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心里有她,日后你娶了妻,若你的妻子和她闹了矛盾,你会向着谁?向着妻子,你必然会觉得心中愧对颜氏,而向着颜氏,你又会觉得让你的妻子受了委屈……最终,不管你怎么做,你都不会开心。”

“原本一个妾也不算什么,你纳就纳了,但偏偏你动了真感情。当年你爹的下场是什么,你也看到了,难道,你想走他的老路吗?”

“我不是他!”魏珩略有愠怒,“我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魏珩素来自持稳重,难得会有动怒的时候。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母亲所言是有道理的。之前无论颜氏如何主动,如何对他热情如火,他都不为所动。

不是心里没有动容,是不能有。

所以既然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他必然不会走向那条路。但当他以为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中时,颜氏突然变了。

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不是他想不动情就能不动的。有些日子,他甚至害怕颜氏会突然离他而去。

长公主知道儿子是有把她这些话听进心里去的,所以她继续言语诱惑:“你想法子娶了婉柔,婉柔是能和颜氏同在一个屋檐下和睦相处的。”

显然魏珩没着她的道,他很快就重拾了理智。

“母亲这么做,觉得对得起婉柔吗?”魏珩微微侧身,微弱烛光映衬下,更显黑眸寒如沉冰,他恢复了平静,言语间也带了几分刻薄,“还是说,母亲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你执意要留婉柔在身边,不管儿子是不是想娶她,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嫁给儿子。母亲一直执念于此,难道是要她同你一起吃斋念佛吗?母亲觉得,把她从一个牢笼中救出来,再放入到另一个牢笼中,就是所谓的对她好吗?”

魏珩说完后其实心中有几分后悔,他不该就这样直白的戳破母亲的心事。

他今日定是疯了。

魏珩没有久留,说完后,直接就大步离去。

外面又飘起了雪,一阵冷风兜头灌下来,他这才清醒一些。

“殿下,您别生气,世子不是有心说这些的。”魏珩走后,伺候在长公主身边多年的老嬷嬷来劝长公主。

长公主倒是没怎么太把此事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说:“珩儿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今日如此失态,怕是因那颜氏。珩儿如今身居要职,深得圣上器重,俨然是走入了权势的中心。树大招风,难免不会树几个敌人,我是怕日后那颜氏会成为他的软肋。”长公主沉沉叹气。

老嬷嬷却仍旧宽慰说:“世子打小就聪明,他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长公主却又叹息一声,摇摇头说:“你不懂。”

当年的魏无垠又何尝不聪明?只因被一个情字所困,还不是输了所有。

几日后,府上便传来了长公主病倒的消息。

丁香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后,赶忙也把听来的消息告诉颜熙:“听说病得不轻,连宫里的御医都惊动了。还说圣上动怒,说魏家怠慢长公主,要开罪魏家呢。”

前世长公主也病过这样一场,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但后来渐渐就养好了,没出什么大事。所以,颜熙对此倒不慌张。

至于圣上说要开罪魏家,应该不可能吧?魏珩父子如今都位高权重,不会因为一个长公主就被圣上撸下来的。

“丁香,你和院子里的人说,不许私议此事。”颜熙严肃交代。

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熬过这个年,等来年开春时魏珩被派出门办公差去,她就可以去找长公主或是老夫人提出离府了。

而在这之前,颜熙就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

见主子严肃,丁香也忙严肃着应下来。

丁香走后,颜熙继续靠窗而坐。外面还在飘着雪,她开着窗户赏雪。身边烧着炭火,怀中抱着暖炉,倒也不冷。

院子里有红梅,这会儿白雪落在红梅上,覆了红梅却又没有完全覆住,半遮半掩的,倒十分有意趣。

颜熙一时兴起,赶忙拿了纸笔来,她就这样坐在窗边画起了画。

颜熙一幅画才作了一半,魏琦就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颜姐姐。”

想来是一路都跑着过来的,这会儿到了跟前后,话没说几句,就尽顾着喘粗气了。

颜熙忙给她倒了杯热水:“先别说话,喝点热水缓一缓,一会儿等气喘匀了再说不迟。”

魏琦倒听颜熙的,慢慢喝了水,又休息了会儿后,这才说:“偷偷告诉你,我二哥怕是要定亲了。”

颜熙手一顿,心想魏珩的婚事是没这么快定下的,不过她还是镇定问:“那定的是谁家的姑娘?”

“是宫里的婉柔表姐。”魏琦急急道,“听我姨娘说,是母亲做的主。而且这回母亲病倒,二哥进宫请旨,都把人带家里来了。”魏琦一副发生了天大的事的夸张表情。

但颜熙却仍十分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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